正月十二，跟平常的日子一樣，祝琴芳開足馬力，早早地就開工了，這些天，憋著不出門，臉上皮膚還不錯，可是手上皮膚都糙了，祝紅偉到鎮上的工廠裏找人要了兩副白紗手套給她。

祝琴芳帶上手套，感覺好多了，而其他人就不同，她爸爸，大媽二媽她們可能幹農活慣了，帶上手套反而覺得不爽。

當王浩宇與範科長一行的汽車停在祝琴芳家門口的時候，祝琴芳沒來由地就感覺出一些異樣，停下手裏的動作，擡頭透過窗戶往外一瞥，立刻就站起來，來不及思考下一步，人就到了屋外。

也就在剎那間，王浩宇也從車裏出來了，他看到的是身著滑雪服，帶著圍裙、白手套、亭亭玉立的祝琴芳，紮著一把簡單的馬尾，簡單得不能再簡單，樸素得不能再樸素，但是卻漂亮得不能再漂亮。

額前幾縷自然卷曲成螺旋狀的劉海，漂亮的馬尾卷成一朵花，皮膚光潔，素面朝天。

原本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，只是感覺她跟媽媽很神似，莫名就給王浩宇一種親近感，說不清為什麽，就想去關心她，幫助她。

這會兒，在冬日的暖陽下，王浩宇知道，某種感覺有些變了。

祝琴芳站在那裏，一時有些錯愕，盡管王浩宇說過，可能會來監工抽查，可真不想到會這樣從天而降。

“怎麽啦？才幾天就不認識了？”範科長見狀一笑，心想，到底還是小孩子，兩人都不知怎麽打招呼了。

抓緊寒假最後幾天時間陪伴祝琴芳的祝紅旗，這時候也走出來了，站在祝琴芳身後，對王浩宇的表現很是不滿，直接把祝琴芳拉到一邊，自己走上前，語氣清冷：“什麽事？”

祝紅旗的不客氣，倒讓祝琴芳醒悟過來，連忙笑著打招呼：“領導來了，快進屋，快進屋。”

一邊對著屋裏喊祝林根出來。

祝林根雖說只是個木匠，但是他是吃百家飯的，大官小老百姓各色人等見過不少，知道他們是縫紉廠來驗貨的人，連忙遞煙倒茶，招呼上了。

範科長也不來虛的，只直接隨便抽了一卷席子出來，橫豎一量，點點頭，又用手捏捏，把席子抖開：“還好，中間連接緊密，足夠厚實。”

這席子雖然只要一米寬，但編起來也有講究，農村有一種矮稻，收割後打下稻谷，剩下的長度不足，左右兩邊交接不夠，包裝縫紉機頭的時候，就會綻開，起不到很好的減震保護作用。這時候就要在中間加兩根稻草作為過渡。

但有的編織戶，為了速度，也為了減少稻草用量，就偷空減料，中間省略了兩根稻草，這樣的成品厚度不足，牢固度也不夠。

在祝琴芳接下這批交易的時候，範科長已經跟她交待了註意事項，看來祝琴芳並沒有偷懶。

當然，對所有接下任務的村民，祝琴芳也一一交代了。

但也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是老實人，也不是所有交待過的事都能得到實施，所以範科長今天來的目的，一是確認交貨數量，二是確認質量。

“你放心，過了正月十五，我就通知他們交貨。”祝琴芳怕範科長擔憂，就向他保證。

“你要辛苦點，我也不要求你每一條都檢查，但是你至少要抽查百分之二十，如果發現有一條不合格，那麽你就該對該加工戶的草席全部檢查，你記住了嗎？否則，到了我們倉庫，包裝車間提出意見來，那就不好看了。”範科長說。

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不好看是什麽樣的後果，但祝琴芳也不願意去嘗試這個不好看。

“正月二十的時候，我們公司派車過來拉草席，到時候會有會計跟過來，一手交錢，一手交貨。”範科長說得笑了起來。

過了正月半，祝紅旗就開學了，祝琴芳的假期比他多幾天，可以幫她爸爸多幹幾天活。

祝琴芳看著草席堆慢慢高起來，而隨之慢慢變小的是稻草堆，思考著該是時候去收購稻草了。

“叔叔，我們去遠一點的村裏收購一點稻草吧，這幾天窯上還沒開工，稻草價格低。”祝紅偉也同意祝琴芳的打算，這草堆雖大，但經不起這麽消耗的速度，這可不是燒火做飯，以後總有不足的時候。

這倒也是，要趁別人還沒得到反饋消息之前迅速著手。不能等稻草用完再買，那時候人家就要擡高價格了。

紅偉做了警察以後，各路人認識的人多了，他想辦法借了輛拖拉機，到別的村收了足夠的稻草，堆滿了幾家人的院子，等到村裏人反應過來，也跟在後面去收的時候，外村人已經得到消息，擡高了價格。

這時候祝家三兄弟已經囤積了足夠的稻草，院子裏地方也就這麽大，現在想收也放不下了。

不過沒關系，這時候有的地方還種雙熟稻，到七月份又有新的稻草了。

真要不夠的話，可以到更遠的鄉鎮去收，那些村民燒不完的稻草存著也礙事，到時候不賣也得賣。

正月十六，祝琴芳和她爸自己就不編織草席了，他們開始把村民們編的草席匯攏，同時做著抽檢工作。

辛辛苦苦忙了兩天，從早忙到天黑，飯都來不及吃，就熱點包子，就著開水喝。

祝家垈的隊長看著他們兩個，嘆息道：“林根，你們做這個也是吃力不討好，還要倒貼時間和力氣，家裏也弄得一團糟。有不滿意的，還要被人數落。我給你出個主意，村頭小學不是因為合並空出來了嗎？那裏又靠路邊，運輸也方便，你還不如把場地搬到那邊去，每條席子你抽五分錢，你負責整理、裝車。”

“這樣可以嗎？村民沒有意見？”祝林根可沒想拿這個錢，這錢拿了不會太平的。

“那你也不能免費為他們檢查，還免費為他們裝車啊！”隊長說，“你還沒考慮到這一點吧，後天縫紉機廠來裝貨，誰往車上搬？這可是幾千條席子啊，你一個人？還是省省吧，你的傷也才好，不要再累壞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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